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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城青莲寺文殊与普贤图像考察


    青莲寺位于山西省晋城市东南17公里处的硖石山腰,始建于北齐[1],初名硖石寺,因净影慧远曾在该寺著书立说而得名。青莲寺分上下两院,上院从现存寺院的建筑形制看,基本保存完好,自南向北中轴线上,有天王殿、藏经阁、中佛殿和佛堂[2]。下院位于丹河以北距离上院0.5公里的硖石山隅,由于历代自然灾害的侵蚀,目前仅剩北殿和南殿。目前上下两院保存有宋至明清彩塑50余躯,从北齐至近代的石碑100余通,为我们从不同阶段研究青莲寺创建、发展到兴盛直至衰亡提供了较为详实的文献资料。本文涉及的是上下两院核心殿堂中的彩塑,即上院中佛殿和下院北殿的文殊与普贤两身彩塑,以其为例进行图像与信仰上的考察。

    一

    上院的核心中佛殿,位于藏经阁和法堂中间,殿前东西两侧各两通晚唐不同时期的经幢[3](图一),经幢的本意是旌幡,佛经中的幢就是幡的意思。殿前两通经幢也是青莲寺经历大型法会的见证,足见当时青莲寺的兴盛;中佛殿内中央设凹字型佛坛,坛上一组塑像,中间释迦佛结跏趺坐于束腰须弥坛上的仰莲座上(图二),通高3.93米,身着通肩大衣,内着僧祇支,胸前打结,左手扶膝,右手施无畏印,身后为背屏,释迦右侧站立弟子,双手合十,左侧弟子缺失;二弟子两侧分别为坐于束腰须弥坛上的两位舒像坐菩萨,高3米。左侧文殊(图三),右侧为普贤(图四),均高发髻,面相长圆,眼神微微下视,神情泰然自若,宝缯垂于肩上,身着双领袈裟,内着僧祇支,胸前打结,衣纹转折流畅,并饰以沥粉贴金,璎珞垂胸,手均残毁,根据手臂的方向,应为说法印。左侧文殊须弥座的束腰壸门内,为狮像;普贤须弥座束腰的壸门内,为白象半身。中佛殿石质檐柱上的功德题刻,其中宋代8条、金代2条、明代4条,说明释迦殿构建始于宋代,历代都曾落架大修过,塑像风格应为宋代。

    下院因历史的原因,现仅存北殿和南殿,根据碑文记载,元代重建,明、清时期重修。北殿三间,悬山顶。殿内佛坛宽大,而两侧通道窄小,和殿内佛坛不成比例,可能是下院曾经遭受洪水,把北殿两侧冲毁,而形成目前类似三间的建筑,南殿也有类似情况。北殿坛上大小塑像七躯(图五),造型健美,面相饱满,衣饰贴体,颇有唐代造像的风格。坛上中央的主像倚坐,双足踏莲台,高4.2米,螺髻,着通体袈裟,衣纹贴体,线条圆润流畅,具有“曹衣出水”之感;主像双目平视,面相端庄,神情凝重慈祥,左手扶膝,右手施无畏印,无背景装饰。主像两侧为二弟子侍立,高2.26米。一老一少,老者合十,饱经沧桑,虔心佛门;少者拱手,年少持重,恭谦微谨;主像前面,有一躯残损的供养童子和一躯护法天尊像,供养童子半蹲半跪。坛前左右,塑文殊、普贤二菩萨舒坐于束腰须弥座之上,高2.88米,文殊居左(图六),普贤居右(图七),一腿盘曲,一足垂下踏在莲台上。二菩萨面相长圆,高发髻,眼神微向下,宝缯缕状披于肩头,二菩萨身着通肩大衣,内穿僧祇支,璎珞垂胸,胸前打结,下摆裹膝垂于座间,外表以沥粉锦纹为饰。文殊须弥座束腰前面壸门内,为卧狮头像;普贤须弥座束腰前面壸门内,塑白象半身,尾露于后,生动有趣。关于塑造年代,见存于青莲寺下院的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重修硖石青莲寺碑记》中的描述:

    “见夫殿宇倾,佛像剥落,无以为观瞻之光,心窃伤之。不意主持园林亦同余之心也。因广为募化,重修殿宇,金装佛像。其北殿九间,中塑释迦文佛,左右文殊普贤……今俱焕然一新。”

    考察碑记内容,目前北殿的释迦、文殊、普贤等群组像在清乾隆十一年(1746年)进行金装并焕然一新,说明在乾隆十一年前就已经存在,比对青莲寺上院释迦殿的主像和二弟子,文殊、普贤二菩萨,主像在形式上有所不同,如上院释迦殿主像为结跏趺坐,风格上有后代反复补修的痕迹,甚至头像可能为近代修复而成;而下院北殿倚坐主像,则更多地保留了原有的初始状态;再比对上下两院的文殊、普贤二胁侍菩萨,无论从群组配置、服饰、坐姿、包括六边须弥座等都有相似之处,估计应为同时代作品,考虑到上院释迦殿中文殊普贤等群组像为明代所塑,所以,下院北殿的群组塑像也应在明代前后。

    二

    在佛教教义中,文殊乘狮子,象征文殊的坚无不摧,具有无上的智慧;普贤乘白象,彰显普贤具有忍辱负重,坚毅不拔的性格,并作为卢遮那佛的胁侍。这是继唐代盛行的西方净土信仰之后的变化形式。卢舍那,梵文词义为“光明普照”的意思,也是太阳的别名。如《华严经·世间净眼品》云:

    “佛身一切诸毛孔,普放光明不可议。映蔽一切日光明,遍照十方靡不周[4]”。

    《华严经》塑造的最高崇拜对象是卢舍那佛。取代释迦的地位,使它既具有法身特性又具有人格化[5]。“法界”是华严信仰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名词之一,它指卢舍那佛所教化的整个世界,是对全部世间和出世间、全部凡圣境界的总概括。它既指轮回世界,也指解脱世界;既是本体界,也是现象界;既是可见世界,也是不可见世界。卢舍那佛所居处,名叫“华藏庄严世界海”,也称“莲华藏世界”,是由卢舍那佛修菩萨行而创造出来的。如《卢舍那佛品》云:

    “此莲华藏世界海,是卢舍那佛本修菩萨行时,于阿僧祇世界微尘数劫之所严净,于一一劫,恭敬供养世界微尘等如来,一一佛所,净修世界海微尘数愿行[6]”。

    结合青莲寺上下两院的文殊、普贤所胁侍的主像——法身卢舍那佛,充满光明,象征不可思议的莲华藏世界;如同西方净土信仰的阿弥陀佛,如《无量寿经》云:

    “法藏菩萨,今已成佛,现在西方,去此十万亿剎,其佛世界名曰安乐[7]”。

    《华严经》中并没有明确记载法身卢舍那佛具体什么形象,所以,青莲寺上下两院的结跏趺坐和倚坐卢舍那佛,只是形式上的不同,并无本质的区别。如同象征西方极乐净土的阿弥陀佛同时具有多种坐姿的情形是一致的。

    深入法界、随顺法界,是《华严经》的旨趣,被视为菩萨修行成佛的必由之路,《华严经·入法界品》作为全经的总结,提供了如何深入法界和随顺法界的典型例证。入法界不仅是全部菩萨修行的集中体现,而且是它的归宿。入法界即是入世间。正是有了文殊的智慧、普贤的愿行的引导而随顺法界、进入法界,即是走向人间,走向世俗。也就是说,任何一位参拜者,只要具有了文殊智慧和普贤行愿,即如《华严经·十行品》云:“入于真实妙法界,自然觉悟不由他[8]”。

    至于卢舍那佛两侧二弟子舍利弗、目犍连,是释迦的两位上首弟子,在德性和职能方面与文殊、普贤完全契合,如舍利弗被誉为“智慧第一”,目犍连则是“神足第一”,他们的区别仅为声闻与菩萨,二弟子作为释迦的胁侍,是释迦成佛之后的早期传播佛法的实践表现,而文殊、普贤二菩萨的出现,则是随着大乘佛教华严信仰的兴起做为法身佛卢舍那的胁侍,其职能仍然是担负着启迪正见的教化重任,只是更重于积极救世。所以说,佛国净土的形成,综合了舍利佛与目犍连的德性,融会了文殊与普贤二菩萨的智慧和行愿;因此,通过对青莲寺上下两院的文殊与普贤二菩萨的考察,从中可以领略出佛与左右胁侍的演化过程。

    [1]1994年在上院挖掘出,现存于晋城博物馆的“龙华造像石”记载:“大齐乾明元年岁在庚辰月癸末朔八月□寅,藏阴山比丘昙始共道十五人等,敬造龙华像一躯,今得成就。上为皇帝陛下师僧父母法界众生同人口婆若。”
    [2]清雍正年《重修金妆大雄宝殿佛及背座观世音像记》碑文中:“……上有大雄堂,次而中佛殿,前有藏经阁、天王殿、山门台榭,东侧款目亭,持乎掷笔台,西侧睡佛阁,临乎悬天宫,廊庑、僧堂营若贯珠,……。”现立于青莲寺上院。
    [3]一为唐开成四年(839年),一为唐天祐年间,经幢内容均为“佛顶尊胜陀罗尼经”。
    [4]《大正藏》第9册,第4页。
    [5]“法身”,是一种永恒而普遍的抽象存在,无形无象,不可名状,不可思议。如《华严经·世间净眼品》云:佛身清净常寂然,普照十方诸世界。寂灭无相无照现,见佛身相如浮云。一切众生莫能测,如来法身禅境界。
    [6]《大正藏》第9册,第20页。
    [7]《大正藏》第11册,269页。
    [8]《大正藏》第10册,第24页。
    (作者系西安美术学院博士,西北大学文化遗产与考古研究中心、文博学院博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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