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 教 入 门
圣严法师 著
一、如何理解佛教
对于中国人而言,不论他信不信佛,在日常生活及习俗之中,多多少少,均有佛教的成分在内。相对地,中国的佛教,也不全同于印度或其他国家的佛教;因为佛教到了中国之后,经过近两千年的发扬光大,早已接受了中国文化的影响,形成了中国化的佛教。所以中国佛教,是外来的文化,也是中国自身的文化。可是,当佛教深入中国的民间而成为普遍化的信仰之后,对于佛教的根本面貌,反而不为大众所知;大众所知的民间佛教,乃是为求现世利益而供观音菩萨,为求死后安乐而供地藏菩萨,为了消灾祈福而念药师弥陀;活著的时候,为了求财、求寿、求子、求福、求平安,而到寺院敬香许愿;死了之后,即由亲属请了出家的僧尼,为之诵经超度等等。一般人所知的佛教,大约仅仅如此。当然,这些观念和现象,站在作为宗教信仰的功用上说,佛教并不反对,只是佛教的内容和佛教的根本精神,并不仅是如此。
这也难怪,纵然是中国的知识分子,自佛教于两汉之间,由西域传到中国以来,虽有不少的人接受了佛教,且为佛教的弘扬和实践作了伟大的贡献。但是众所周知,所谓儒释道三家的优劣论争,尚在其次,而以儒家或道家的立场,主张毁佛灭释的史实,也是历历可数。他们所据的理由是「尊王攘夷」,为了维护中国的国粹,就不得不打倒或消灭来自印度的佛教。这些知识分子,大多不先要求自己理解佛教,便竖起了灭佛的招牌,例如唐代的韩愈,便是典型人物。有些是先有了儒胜释劣的成见,再来阅读佛书,并进而采用佛理来充实他们的儒学思想,但仍抱著出主入奴的观念,排斥佛教,此如宋朝的朱熹,也是典型人物。此后所谓宋明的理学家,无不走著崇儒辟佛的思想路线,他们所持的理由,总以为佛教是出世遁世之学,儒家才是入世治世之学。道家则更有趣,排斥佛教,却又模仿佛经的形式,抄袭佛典的内容,编造成道教的经典。实则,佛教传入中国之前,仅有方士而尚无道教,毋宁说中国的道教,是由佛教哺育而成的中国宗教;中国的儒学也由于佛教的滋润而开出了宋明理学的新境界。所以说谁是入世治世?谁是出世遁世?根本难以分辨。如说儒者治世,中国的政治,历代多以儒学为主,可是王朝的兴替治乱,始终都在变动之中,更可以说,近世中国之衰弱,便是整个中国文化所造成的,难道儒教没有责任吗?反而是佛教始终以在野的立场,尽化风易俗的义务,未尝有政治权力的野心,却从未逃避现实。假如说,佛教果真是消极避世的话,一般人信佛之后,便会脱离世俗,那么还有谁来向世俗的大众做宣化的工作呢?假如无人入世宣化佛的教法,佛教不唯不能传来中国,来了中国也无能深入民间而成为最普遍化的宗教。
当然,现代的知识分子,不会再以中国的儒家为正统而来排拒佛教;但也不是绝对没有,只是这种思想已不合时代潮流,因为儒家本身也正遭受著各种角度的攻击,我们倒要反过来同情儒学的处境了。比如今天的世界潮流中,虽有很多欧美及日本的学者研究儒家思想,但其绝不会以儒家的儿孙自居,儒家所说的「道统」观念,在他们是无法承受的。至于佛教,在世界各地都有人在研究、在信仰、在实践,虽然也有不少学者仅将佛教当作学术研究,却有著更多的人在研究佛教,也信仰佛教。
很久以来,最大的困难,乃是无法使得没有宗教需求的人接受佛法。不信宗教和反宗教,有三种原因,一种是他们觉得宗教的信仰,对于自己无关紧要,不反对他人信仰,自己则不希望信仰;像这一种人,或可能当其遭遇世事的打击、变故之时,在无可告援之际,会想到某一宗教的信仰,对自己可能有用,也可能终其一生,不会进入宗教之门。另有一种人对宗教抱有所谓「迷信」的成见,所以反对宗教;但当他们在求知的原则下,接触宗教的人士或阅读宗教的书物,经过一段审察的时间之后,就很可能改变反宗教的态度,如要他选择那一个宗教,作为终身的信仰,我可断定他们将是选择佛教,因为在所有的各宗教中,佛教在表面上虽也不无迷信的色彩,佛教的教义,却是最不迷信的。再说第三种人,乃是属于某种主义或思想的忠实信徒,他们对于宗教,打内心起,就存有极深的偏见,要他们不反宗教,甚至信仰宗教的可能性,纵然是有,也很渺茫。这是世间相的相反处,也是相成处;没有恶,显不出善,没有恶,也无需要善;宗教是为需要的人而存在,却是为了无宗教信仰的大众而产生宗教。有了反宗教的人,始能促使宗教精神的历练与升华;有了反对佛教的人,才能为佛教带来新生的机运,所以,在大乘佛教的立场看恶魔,恶魔乃是修持逆行的大菩萨化现。因此,在佛教的立场,唯有尽其在我地努力弘化,绝不憎恶外来的打击者与毁谤者。
以上所说的三种人,第一种人假如接受了宗教,那是不论什么宗教,都有可能成为他们信仰的对象;第二种人如果接受宗教,必然是选择佛教;第三种人终身不信宗教,佛教也不将他们视作恶魔。但是,佛教徒们自己以恶魔的身分来摧毁佛法者,历史上不曾有过;因为若非大菩萨的化现,拥护佛教、修行佛法唯恐不及,岂敢破坏佛法!佛陀也曾再三叮咛:佛子爱护佛法,应当比爱护他自己的身命还重要。
不过,已如前述,中国人之信仰佛教者,占的比数很多;真正理解佛教者,占的数目则很少了。原因是一般人所接触的通俗的佛教信仰,已经变为神佛混淆,甚至被贬为低级的或原始宗教的鬼神信仰;加上少数的知识分子,在文字上对佛教加以歪曲的描述。所以,纯正的佛教信仰是什么?虽已有著佛教的三藏教典,作过极多的解释工夫,然对现代的一般人而言,读通佛教的经论,固属不易,读完三藏教典,也没有必要。因此,有许多人,希望以最经济的时间,即能理解佛教,对佛教得到一个基本的认识,这种概要性的、通俗性的佛教著作,以前不是没有,唯其多局于中国佛教的宗派介绍,或仅就某一个观点介绍,或仅以某一阶层的人作为介绍的对象而著笔。那些书,当然都是值得阅读的文字,所感不足的是未作通盘性的介绍;因为,我们要理解佛教,最好从佛教之所以发生在印度的社会及时代背景为始,然后认识佛陀的人格、佛陀的思想、佛陀的教团,以及教团的发展和演变,历史的传流与扩张。佛陀的教义,经过长时间的传述及注释,加上广阔面的繁衍及发扬,本质虽然未变,形态却因时、地、人物的不同而有了各式各样的表现;在这些形态之中,确有真正的佛教教义,不过也有不少是和真正的佛教并不相应的东西,我们应向读者承认这些事实,并指出这些事实。
以下,将根据近世佛教学界,所得最新的研究成果,用中学生即可看得懂的通俗笔法,写出十万字左右的一册书来,以提出问题和解答疑问的方式,将自印度开始的佛教教主、教理、教史、教仪等,作扼要和明确的介绍。
二、佛教为何出现在印度
释迦牟尼
在古代的印度,一个小小的城市国家,迦毗罗卫城,降生了一位王子,名叫悉达多,后来出家修道,成了无上智慧的彻悟者,也成了无量福德的圆满者,更成了最高人格的究竟者,所以称为「无上正等正觉」的佛陀。因为他是出生于释迦族的一位圣人,故被尊称为释迦牟尼。
何谓佛教
自从佛陀创始了教团之后,到目前为止,大致上分成两大系统,在世界各地传流下来。南方的小乘系统,有锡兰、缅甸、泰国、柬埔寨、寮国、越南等;北方的大乘系统,有中国、朝鲜、日本等。它与世界性的犹太教、基督教和回教,并称为四大宗教之一;但是,佛教与其他宗教的最大不同之点,在于「无神」的教义。不论任何宗教,若非崇拜多神的偶像,便是信奉一神的主宰;实际上,犹太教、基督教、回教,同出于一个根源,同属于一神信仰的宗教。唯独佛教,别树一帜,主张因缘与因果,否定神的权威;因此,普通人以为,不信神的主宰,便会落于唯物的思想,站在佛教的立场,既不偏向唯神论的迷信,也不走向唯物论的极端,主张以合理的身心,促进个人以及协助他人的人格之完成。
谁能达到这个目的,他便是成了佛陀的人。佛陀将他自己成佛的经验和方法,告诉他的弟子们,弟子们一边照著佛陀的话来修行,同时也辗转地告诉他人,这便是以成佛的方法,教化人类大众的佛教了。
佛教既然不同于唯神论和唯物论的偏激,所以是平易近人的宗教,更是宽容博大的宗教。为了理解佛教之所以出现在印度,不妨把佛陀出生以前的印度,介绍一下:
印度的民族
印度这个民族,自古以来,便相当神秘且复杂,在宗教信仰方面,尤其复杂而繁多,但在西元第八世纪之初的回教徒入侵印度之前,印度尚未发生过宗教的战争,当回教徒以武力征服之后,和平与慈悲的佛教,即首遭灭亡之祸。经过两三个世纪回教王朝的统治之下的印度,下层社会的民众之间,也有不少人成了回教徒,起而与其原来的印度教对立,此后,印回两个宗教之间,战祸连绵,迄今未了。第二次世界战争结束之际,印度从英国统治了三百年的殖民政府之下,获得了独立,但却在印度领土之内,割出了一个新的回教国家巴基斯坦,纵然在印度境内的回教徒们,有了自己的回教政府,印、巴两个政府之间,依然时起战端。
至于印度教,乃是佛陀降生之前,印度民族的固有信仰,先是婆罗门教,经过历代的变迁而成为现在的印度教。
印度在西元前二千五百年至二千年间,即已有了属于青铜器时代的都市文明,当时的印度人民,在以农业为主而兼营工商的情形下,已在衣食住方面,享受到了高度的生活水准,此从一九二二年,印度河流域的莫恩求达罗的遗迹发掘之中,已被证实。然而此一都市文明,于西元前一千五百年之时,由于来自西北方的印度雅利安民族之侵入,便受到了破坏,此一新来的民族,相信也曾受到原住民族文化的影响,从而形成以雅利安民族为主流的印度文化。
从语言学上考察印度雅利安民族,和今日欧洲语系的各民族有其关连,所以统称之为印度雅利安语系的民族。其中的雅利安民族,是由中央亚细亚的高原,通过阿富汗尼斯坦,到达印度河流域,再向南侵而至恒河流域,结果,完成了以印度河流域为中心的婆罗门教,以及以恒河为中心的许多新宗教,佛教便是极具代表性的一大新兴的宗教。
可是,印度除了白种的雅利安人,尚有肤色黑暗的土著,达罗维荼人住于南方,另有一支接近中国边界的蒙古族,释迦牟尼的降生地,现在也从印度本土分裂出来,成立了一个仅有一千多万人口的小王国,叫做尼泊尔,以其现在的住民而言,与蒙古血统的黄种人无异。因此,近世的学者之中,例如英国的历史家斯密斯氏(Vancent A. Smith),以为释迦牟尼即是蒙古系的黄种人,但是,依据佛典中的记载,以及传统的见解,佛陀是雅利安族的白种人。
婆罗门教
所谓婆罗门教,是雅利安人的宗教,这个宗教的形成,是在雅利安人进入印度之后,居于印度河流域的时代,后来,恒河流域产生了耆那教,特别是佛教等新宗教,经过长时间的相互影响,婆罗门教本身也发生了革新运动,故到近世以来,称之为印度教。但在本质上说,印度教与婆罗门教的意味,并无差别。所谓婆罗门,是雅利安人之中世袭的祭师阶级,他们在宗教上占有无上的权威,故将他们的宗教称为婆罗门教。
若从文化史的背景上考察起来,婆罗门教的根源,并非产于印度,而是印度欧罗巴诸民族的共同信仰,例如印度与波斯的宗教之神,大致相同,印度的善神为提婆(Deva),恶神为阿斯罗(Asura)(到佛教之中称为阿修罗);在波斯的祆教,善神为阿诃罗(Ahura),恶神为阿劣曼(Ahriman)。印度教祭火,火神为阿耆尼(Agni);祆教也拜火,火神是阿脱尔(Atur)。同时,这两个宗教,均用一种苏摩(Soma)的草制成的酒,当作祭神的圣物;也均用动物作为供祭的牺牲。由此可以明了波斯的祆教和印度的婆罗门教之间,有著共同的渊源关系。即使古代的希腊、罗马和日耳曼人的诸神之信奉,也是基于同一个起源,后来被基督教征服之后,欧洲各民族才和他们原有的宗教告别。
阶级制度
婆罗门教的主要特色,即是以圣职为中心的阶级制度(Caste),以及圣典之神圣的两点。这个阶级制度是世袭的,永无变更之可能的。这是由于有西北方侵入印度的雅利安人,在社会活动和日常生活中,赖宗教来解决的问题,占了极大的比重,凡事均不敢不考虑到和诸神的关系,奉献供物,祈求诸神息怒,并且给予恩宠。因此终日以祀神为务的祭师们,在智慧上能够理解宗教的神秘,尤其熟悉祭神的仪礼,无形之中,即在人民心中,自然取得了很大的权威和崇高的地位。
他们在印度住定以后,大概未有多久,这个以婆罗门为最高阶级的观念,即已形成。第二阶级为从事治安及保卫人民的武士,称为刹帝利;第三阶级为从事农工商业的一般庶民,称为吠舍;第四即是最低阶级的奴隶或贱民,这是以被雅利安人所征服的原住民为主的,称为首陀罗。
这种阶级制度,当然是不合理的、不公平的。佛教之能在婆罗门教的国土中,得到发展的机会,原因当然很多,反对阶级制度,主张四姓平等,乃是主要的因素之一。可惜,当佛教被回教消灭之后,印度教再度抬头,阶级制度依然存在。而此阶级制度的规定,即载于他们的神圣的吠陀的圣典,所以相互为因,根本无法废除。
吠 陀
婆罗门教的第二特色,是把他们来自天启的圣典,视为绝对的真理之所在,共有四类,总名为吠陀(Veda,意为知识),即是他们的四大根本教典。
(1)梨俱吠陀:这部书不但是印度最古的文献,也是全体印度欧罗巴民族中最古的文献,总集了一千多首宗教赞歌,在其中看到了雅利安人到了印度河流域的五河地方,率直地吐露了他们对於宗教的感情,对於种种神明的奉祀与祈祷,其中有关前面所知苏摩酒的供养之处很多。这些赞歌,由祭师阶级的婆罗门,代代相传,且为以口传口,不以文字记载,视为无上的神圣。
(2)沙磨吠陀: 是由苏摩祭时咏歌者(Udgatr)所用的赞歌加以编辑而成的,是一种仪式书。
(3)夜柔吠陀:在内容方面,此二吠陀,不出梨俱吠陀的范围,乃是为了使用于各种不同的祭典,编集而成。
(4)阿闼婆吠陀:大致也和梨俱吠陀类似,所不同者,其中有著很多用于各种场合的咒术及魔术,这是它的特殊之处。所以近代学者之中,有人以为阿闼婆吠陀,或者是反映出了雅利安人受到印度土著民族的民间信仰之影响,才有这样的圣典出现的。
除了以上四种被称为吠陀「本集」(Samhita)或吠陀文献之外,尚有《梵书》(Brahmana)、《森林书》(Arangaka)、《奥义书》(Upanisad)等三种,也应包含于吠陀文献之内,而被视为《天启书》(Sruti),以别于后世产生的《圣传书》(Smrti)。其中特别是《奥义书》,宣说了非常高深的形而上学,故为研究印度哲学学者们,极其珍贵的文献。到了西元纪元之后,婆罗门教的内部,也发展出了各式各样的哲学学派,不过,凡是属于婆罗门教的任何派别,无不将《天启书》视为绝对的神圣。
总之,婆罗门教虽可因为时地环境的变迁而有所不同,对于婆罗门阶级的特权和吠陀神圣的信念,乃是永远不变的。当回教侵入印度之后,用武力压迫印度人民改奉回教,自属事实;然在下层的贱民社会,取得许多人的真心信仰,苦于宗教的阶级制度,亦未尝不是原因之一,这是可想而知的事。
恒河流域的文明
再说,定居于印度河流域的雅利安人,渐渐向东方移动扩展,到达了恒河流域。在西元前五百年顷,恒河流域的文化,已从传统的雅利安文化中,得到了新生的机运,大大小小的许多王国,已渐次成立;那些共和政体的国家,人民居住在一个一个集体的村镇里,遇有大事,即在树荫下或公共的会堂之中集会讨论,会中如果无法求得全场一致的通过,便由调停委员会来处理歧见的纠纷。他们的政治领袖,虽称为「王」,却是由人民推选出来的。他们的生活,是以农耕与畜牧为主,农村之外,也有从事锻冶及陶器等职的村落,工商业者已有了各自的同业公会的组织,城市则为财富的积蓄中心。在恒河与喜马拉雅山之间的肥沃的森林地带,已被这些人们开拓成了景色幽美的殖民地区。
当然,在原则上,他们依旧承认婆罗门教的特权,然在这片新开发的土地上,不论在经济或政治方面,均呈现著新的气象,因此也开始在精神方面有了新的要求。他们试著发出了疑问:「我们在这新环境中,开辟了土地,组成同业公会,进行著大规模的经济开发,建设了新的都市,为什么在宗教方面,还是停留在古老的桎梏中呢?对于我们无法接近的吠陀圣典,以及世袭的婆罗门阶级的特权所提供的宗教,真的能满足自身的希望吗?」于是,便产生了一种新宗教的要求。
新兴的宗教
所谓新宗教,当然是和传统的婆罗门教不同。那是不依赖传统信仰和圣典的权威,而是基于各自的体验所产生的信念;也就是说,不要仰仗外在的给予,而要藉著自我的寻求,来满足宗教的信心。
由于这样的要求,一些抱有宗教热忱的人,便放下了一切的世务俗累,走出家庭,隐向山林,专心于精神的修养,以期从切身的体验之中,彻悟宇宙的真理,解除人生的苦恼。像这样的出家人,当时即被称为沙门('sramana),他们在婆罗门之间,也可算得上是为求真理的良师,穷年竟月地长期修行的故事,在婆罗门教的《奥义书》中,也曾说到过;可惜,在婆罗门教方面,受了既成的教权的限制,不能活用《奥义书》或自由地加以讨论和思索,所以不能做到出家的沙门那样,如想达成这个目的,必须放弃他们的特权和家庭,跟著沙门去度出家修行的生活。
因此,比起婆罗门来,沙门的人格地位,自然高尚得多;人们对于这样的修行者,生起恭敬心,不足为奇,所以供给衣食,使得他们没有生活之忧,得以一心修行。这一风气的形成,到了西元前五百年之时,已由没有组织的云水状态的个别的沙门群中,出现了好多位拥有数百名乃至数千名弟子的大沙门,各自成为一个教团,以他们自己体悟所得的道理,教导他们的弟子。
这种思想的倾向,是自由化的结果,但也不是统一宗教的局面,而是宗教思想极为活泼和繁杂的时代。最不可思议的,在这些新兴宗教的沙门团之中,竟有一种极端的唯物论在内,他们宣扬现实的美好,嘲笑婆罗门的宗教和世间的道德。
这一思想对于当时的印度社会,影响很大。但是,无理地迷信神权和天启,固然不是人类的幸福之道,如果一味地崇拜现实世间的名利物欲,更非人类的幸福之道。为了挽救这两个走极端的思想危机,所以在许多的沙门团中,出现了两个新的宗教,那便是耆那(Jina)教和佛教。
耆那教和佛教,不仅在发生的年代相近,即使在思想上也有好几个共通之处,例如,两者的教主,均系武士阶级的王子出身;最大的相似之点,耆那教与佛教,都是反唯物的无神论者。不过,两者的命运却不相同,佛教在印度,先被印度教所兼并,复遭回教徒的彻底破灭;耆那教却在印度历史上,从未中绝过,目前尚有一百万左右的教徒。相反地,佛教虽在印度灭亡了,却在亚洲各地发展成了世界性的一大宗教,而且在印度的新旧各种宗教之中,唯有佛教发出的光芒,使得全世界的人类,感受到了印度文化的崇高伟大。
三、由人成道的佛陀
佛陀的祖先和家属
信仰佛教的人,必须先了解,佛陀不是神,更不是所谓创造宇宙及主宰宇宙的上帝,或所谓上帝的「道成肉身」。佛陀是人成的,如能依照佛陀所说的修行方法,切实做去,便有成为佛陀的可能,到了佛陀的境界,虽然也能发挥出种种的神迹,但那不是佛陀重视的东西,最要紧的是佛陀的完美人格和从彻悟中发出的伟大智慧。佛陀以人间的肉身,完成无上的佛果,正是以身示范,鼓励有志学佛的人们,及时以此人间的肉身,追求无上的佛果。
佛陀既有肉身,所以他是实际上的历史人物。唯其由于古代的印度,不重视历史年代的记录,故对释迦佛陀,确切的生灭年月,不易追查。但在佛典的记载方面以及碑记方面,对于佛陀的年代,有著各种不同的传说。根据近世学者的考证结果,已认定佛陀降生于西元前五百六十年顷,入灭于西元前四百八十年之世。
佛陀的出生地,即是现在尼泊尔境内的毕拍罗婆(piprava)地方,是在北纬二十度三十七分,东经八十三度八分之处。他自己的国家名为迦毗罗卫,当时的北印度,已经没有统一性的大王国,在中印度方面,与迦毗罗卫城邦邻近的,以拘萨罗国(Kosala)的国力最强大,到了佛陀的晚年,迦毗罗卫即被它征服,后来又由东方的摩羯陀国(Magadha)打败了拘萨罗国,建立了更大的帝国。至于佛陀的一生,也就是活跃在这个恒河中游的地域之中,大概不出东西四百公里,南北三百公里的范围。若以今天的交通而言,那个范围,的确不大;然在当时的印度,能够兼顾到这样大的教化区域,实在很不容易了。
再说迦毗罗卫这个王国,在种族上被称为释迦(Sakya)族,根据旧来例如《佛本行集经》等的记述,均说释迦族是雅利安人的刹帝利阶级,是名甘蔗王(Iks-vaku)的后裔,甘蔗王族则出于古仙人瞿昙,又译作乔达摩(Gautama)的后裔,所以释迦族又以瞿昙或乔答摩为氏。可是,如前面所说,近世的史学家之中,有人怀疑释迦族不是纯粹的雅利安人,甚至说是蒙古西藏血统的黄种人。
当第七世纪之初,玄奘三藏访问佛陀的出生地之时,那里已是住的黄种人。
当然,能有圣人出世的地方,一定不会太坏,那个由释迦族组成的小国家,背后是喜马拉雅山,水量的灌溉,相当丰富,但却少有洪水的灾害,农作物相当富饶,盛产稻米,因其位于喜马拉雅山的南麓,在其南方,又和恒河流域的大平原相接,气候温和宜人,人民勤勉朴实,他们在进步与繁荣之中,流露出若干骄傲的态度,对于雅利安人和其他种族之间,也有彼此轻慢的事情发生。
佛陀的父亲,名叫净饭(S'uddhodana)王,他的父亲,另有三位兄弟,叫做白饭(S'uklodana)、斛饭(Dronodana)以及甘露饭(Amrodana)。兄弟四人,均用饭(dana,原义为「乳粥」)来命名,是很有趣的事,原因是当时的印度,以牛乳煮成粥,乃是非常美味的食物。释迦族的国王,最初是由民选产生的,到了佛陀降生之际,国王的传承,已变成以世袭为主了。佛陀是净饭王的长子,故有继承王位的资格。
佛陀的母亲是摩耶夫人,尊称为摩诃摩耶(Mahamaya伟大的摩耶);然在佛陀生后,仅仅一周之后,便去世了。因此,佛陀是在其母亲的胞妹,也是佛陀的姨母及父王的爱护之下,长大成人。不过,当他没有出家之前,大家都称他为悉达多太子。他那位姨母,是和摩耶夫人同时嫁给净饭王的,叫做摩诃波阇波提(Mahaprajapat大爱道)。
佛陀未出家之前,也和常人一样,娶了他舅舅的女儿耶输陀罗(Yas'odhara名闻)为妃子,并且生了一位小王子,名叫罗睺罗(Rahula)。根据《根本说一切有部律破僧事》卷三的记载,出家之前的悉达多太子,有三位妃子,一为耶输陀罗,二为乔比迦,三为鹿王。同书卷四又说:「尔时菩萨在于宫中,嬉戏之处,私自念言:我今有三夫人及六万彩女,若不与其为俗乐者,恐诸外人云我不是丈夫。我今当与耶输陀罗共为娱乐,其耶输陀罗因即有妊。」这里所称的菩萨(Bodhisattva求悟的人),便是尚未成佛之时的悉达多太子。依照一般的传说,佛子罗睺罗是由佛陀指腹怀孕的,站在人间成佛的角度来说,我们宁可相信上述的记载为事实。
出家以前的悉达多
悉达多的意思是达成目的的人,中国佛经中译为「一切义成」。因为一位圣人的降世,必有他过去世的伟大来历,所以当他出生之前,摩耶夫人是梦见了一只象入胎而始成孕。此在印度的观念中,将伟大的人物,总是用龙、象、狮子、虎、牡牛来作尊称的习俗有关;当他降生于蓝毗尼(Lumbini)园之时,百花竞放,天龙喷洒温泉香水,为太子淋浴。太子初生,即能自行七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而说:「我于天人之中,最尊最胜。」说毕此语,即如平常婴儿。
从佛教的基本立场而言,这样的传说,并不十分重要,但是确可信以为真。
此后的太子,在父王及姨母的疼爱之下,物质上享受著豪华富丽的宫庭生活,同时把所有的各种文艺武术,都在快速的进度下修学完成。由于他的智力过人,体能拔群,在已有的知识方面,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在同辈的王子群中,他既受到拥护,同时也受到了嫉妒。例如当他十六岁时,即在弓箭竞技会上,以一箭射穿七树,获得了冠军,并且赢得了他的表妹耶输陀罗。
在知识方面,当以婆罗门教的典籍为主。从印度思想史上考察,西元前第六世纪之前,已经发展出了《奥义书》的伟大哲学。印度的哲学和宗教是不可分的,《奥义书》将宇宙的本体称为梵(Brahman),个人的本体称为自我(Atman),梵是宇宙的实在,自我的本体即是梵。由本体之实在,产生支配宇宙的人格神;由人格神的自在天(is'vara),现出众生轮回生死的舞台,即是天、空、地的三界;活动在这舞台上的众生,分有胎生、卵生、湿生、化生的四种。像这样的宇宙本体论和宇宙的现象论,比起基督教的上帝创造宇宙之说,实已高明得多了。
对于一般的民间而言,高深的形而上学,当然应用不到,倒是其中的轮回(samsara)之说,民间殊为风行。此所谓轮回,乃是说明生命群的生死和来去的一种宗教思想,也就是说现在生存的生命,是接续了过去生存的生命,继续存在,当现存的生命死亡之后,未来的另一个阶段的存在,又将连接下去,而且是由于现在世的罪恶行为,感受到未来世的不幸的果报;今世的幸与不幸,乃是根源于过去世的善恶行为。所谓轮回的范围,则有天、人、地狱乃至遍于植物等各界的差别。人的善恶行为,称之为业(Karma),善业多,即在轮回之中上升至人天界;恶业重,便下降至地狱界。这种思想,虽然遭受少数唯物主义者的嘲笑,但在宗教的本位上,确为最最公平合理的思想。此种思想,能使人们在不如意的处境之时,心平气和地面对现实;正在风云际会之时,不敢胡作乱为;尤其在想到来生的远景之时便会努力行善。在轮回和业的观念之中,对于生存并不可喜,面对死亡也不用畏惧。因为今世的生,是由前世的死而出现;今世的再度死亡,又将引起来世的再度新生。
因此,在佛教的经典之中,虽未见到佛陀和《奥义书》的关系,但是,除了《奥义书》的梵天显现宇宙的思想,没有接受之外,轮回和业的思想,已被佛陀接受。可是婆罗门教的宗教仪式之中的特权阶级,以及酿造苏摩酒祭神,并用动物的牺牲,作为对神献祭,求神赐福的媚神行为,不唯使得祀神的人落于迷妄,也使得宗教的精神趋于堕落,这在佛陀是无法接受的。
除了宗教仪式之外,在传统的印度宗教之中,尚有一种极其重要的宗教行为,那是一种希求达成神人合一之境的内观工夫,印度宗教的古代圣典,大抵便是由于从修行中,达到了这种境界的人们之所传出。他们被称为神仙或仙人,他们是用一种直观的方法,直参宇宙的真理。这种方法,名为瑜伽(Yoga),首先将身体落实坐稳,调节呼吸,统一精神,对于现实世界,求取高度的认识;从这种神秘的直观之中,精神力高扬,往往即能产生不可思议的奇迹。在佛经之中,称他们为得了神通的仙人。佛陀没有出家之前,对于这些宗教的现象,当然已经明了,并且也曾遇到过这样的仙人。
佛陀不是仅以享受人间的繁华为满足的人,虽然贵为太子,并且已经结婚,但在精神上依旧非常的空虚,所以想到郊外去看看民间的风情。根据佛典的传说,他一连出城郊游了四次,这四次郊游的经历,便改变了他的生活,也决定了他之出家成道的前程。他带著随从,驾著马车,第一次出游之际,在市区见到了一个白发躬腰、风烛残年的老人;第二次在路旁见到了一个痛苦呻吟的病人;第三次遇到了一个送丧的行列。这使他觉悟到,不论何人,出生之后,必然会渐渐地衰老,谁也不能免除病痛,最后的结果,便是死亡的来临!死了之后,又将出生、衰老、病痛和死亡;像这样的人生,如不设法求得彻底的解脱,实在太可怜、太悲哀了。同时,当他童年时代,曾经随同父王去农村举行春耕祭典之时,见到农夫犁田之际,从土中翻起了虫蚁,立即被蛙类争食一空,转眼间,蛙被花蛇所吞,花蛇又给由天上凌空而下的巨鹰所食,像这样弱肉强食的众生相,在他看来,不禁要触目惊心了!他为了求得最后的答案,所以第四次再度郊游,这一回使他遇到了一位神态安详的出家沙门,终于使他领悟到他所应走的是什么路了!唯有及时出家,一心修行,彻悟了宇宙的真理,才能知道以何方法,来解脱众生的生、老、病、死的轮回不息的四大苦患。
出家与苦行
适巧,当悉达多太子第四次郊游回宫,计划要走上出家之道的时候,忽然接到报告,说是妃子耶输陀罗,产一男婴,要他命名,他想他正要去出家,却来了一个障害出家的枷锁,因而取名罗睺罗(Rahula障害)。但是,他既决心要出家,谁也留他不住。就在那天的夜晚,当他的妃子抱著小王子正在熟睡之时,他便向她们作了无言的告别。唤醒了他的御者车匿(Chanda),牵出了他的爱马康特迦(Kanthaka),悄悄地出了宫殿,离开了迦毗罗卫城,直到进入了森林的深处,削去了头发,脱下了身上所有华贵装束,穿上用树皮编制的沙门服,然后嘱咐御者车匿,带著他的服饰和那匹白色的爱马,返回宫中,向父王报告,他已出了家,若不成道,决不回国。当时佛陀的年龄是二十九岁,有的传说是十九岁。
当他进入森林之后,新鲜的宗教生活,便是参访当时有名的外道仙人,那是专以修行瑜伽有了成就的人。没有多久,他便修成了和他老师同样程度的境界,因此,未久之间,连续寻访了好几位名师,但均不能满足他的要求。在佛陀的体验之中,知道那些外道名师的所谓解脱,所谓与梵交感,与梵合一,都不是究竟的解脱之道。然在没有更加高明的名师可供他去参访求教之后,只好独自一人,和其他的外道沙门一样,修习苦行去了。他的毅力是极其感人的,在苦行林中,修练绝食的苦行,连续达六年之久,在此期间,每天仅以一粒野生的麦子,维持他的生命。当这消息传到净饭王的耳中之后,便派了五位侍者照顾他的生活,结果这五位侍者,也受佛陀的精进所感,陪伴佛陀修了六年苦行。
可是,修了六年的苦行,身体枯瘦得已如乾柴,尚未见到悟道成佛的消息,始知依照一般苦行外道那样地盲修苦行,毕竟无益于精神的向上。于是放弃了苦行,改用专心瞑想的工夫。他离开苦行林,走到尼连禅(Nairan~jana)河的清流之中,洗净了六年来的身垢,但他的身体实在太瘦弱了,所以接受了一位村姑供养的乳粥,恢复了他的元气,然后便到附近一棵叫做毕钵罗(Pippala)的大树之下,用草敷成一个座位,面向东方,双腿结成跏趺,平稳地坐了下来,并且发出大誓愿说:「我今若不证无上大菩提,宁可碎此身,终不起此座。」不过,先前陪他同修苦行的五位侍者,见他放弃了苦行,都以为佛陀退了道心,又见他接受了一个少女的乳粥供养,便说「他堕落了」,所以离开佛陀,另找他处修行去了。
菩提树下的体验
实际上,佛陀并未堕落,只是从苦行的经验以及享乐的事实中,理解到极端的苦行和放任的享乐,同样无济于开悟的目的,此在后来佛陀训诫他的弟子时,便作了这样的说明:「比丘们!当过宗教生活,须避两种极端。」那两种极端呢?
一是耽于享受欢乐的快乐生活,这是卑下的、有害精神的,是无聊的浪费;另一是苦行的生活,那是凄惨的无聊和浪费。比丘们!完成者(如来)是避却了这两个极端,发现了行之于中央的大道。这条道路,便是开眼精神,是安、是知识、是悟、是至涅槃的大道。佛教称此为不苦不乐的中道行。
再说乔达摩(佛陀未成道前,大家均以他的姓氏称呼他)因为坐在那棵毕钵罗树下冥想而成了佛,所以后来称它为菩提树或佛树(Bodhi-tree,意为智慧之树)。那个地方,为了纪念佛陀的成道,被称为佛陀伽耶(Buddha-Gaya)。那棵树的切枝,迄今依旧长在伽耶佛塔的附近,另一株切枝则于西元前第三世纪时,由印度名王阿育王(As'oka)的女儿,带到锡兰移植,至今仍然活在锡兰岛的前首都阿奴罗达波罗(Anuradhapura)。不论在伽耶的或锡兰的两株菩提树的分身,均被朝圣的信徒们,视为圣物,当作参拜佛迹的重要对象。其实这是一种无花果树,植物学者把它叫做Ficus Religiosa(宗教无花果),大概也是由于佛陀在这树下成道的原因吧!
乔达摩在这棵菩提树下,宴坐冥想了四十九日,以其奋勇精进的精神,克服了身心内外的一切魔障,遂于十二月八日之夜,达到了冥想的最高境域,开了智慧,真正的认识了宇宙的真理,明白解脱众生轮回之苦的方法。汉译佛典说那天是阴历十二月初八日,依照现代学者的通说,乃是西元前523年阳历五月的月圆日之夜。
但是,他在这四十九日之中,接受了各种生理、心理及自然界的冲刺和考验。当他正要摆下一切人间的欲望之时,欲望的火焰却更旺更盛起来;他对那些迷恋的情爱,生存和悦乐的渴望与回忆,必须要用坚定的信念来与之战斗。那些东西,确是人类赖以生存和求上进的根源,但也均系苦难的泉源。因此,人若到了将要和这些东西告别的关头,它们便会猛烈地在心中浮现出来,荣誉、名声、权力、财富、爱情、家族生活的乐趣,以及来自周遭的宠爱等等,一切的喜乐和欢悦的诱惑之相,全部涌现在眼前。这种景象,使他感到困惑;可是,终于在智慧的决断之下,突破了人类的最后弱点,战胜了身心的魔障,也克服了自身的障害,登上了人类智慧和人格的极峰,完成了究竟无上的佛果。他的心境,从波涛汹涌的状态,进入了平静如镜的状态;从此之后,永无波浪,也没有涟漪,唯是一片深广无边与澄澈清凉,容受一切,包举万类,而又丝毫不受他物的骚扰。
此在佛教的圣典之中,是用优美的文艺笔触,把它描写出来。说是天魔波旬(Mara,papiyan),恐惧乔答摩即将成佛,当他成佛之后,魔宫的子孙便会减少,所以来到正在进入深定之中的乔答摩之前,向他提出了诱惑的条件,如果放弃成佛,即可使他成为支配世界的伟大国王。事实上,当他初出生时,就有一位特来看相的仙人预言,悉达多太子如不出家成佛,必可成为支配全世界的转轮圣王;此时的乔答摩当然不会为天魔的说辞所动。天魔接著召集他的军马,用大自然的破坏力,向乔答摩的宴坐之处,施行疯狂的袭击。人类遇到无法抗拒的自然灾变之际,就会感到自身的渺小,生起怯弱之心,祈求神灵的保佑。天魔波旬了解人性的弱点,所以在震怒之下,发动了咙咙的巨雷大鸣、电光闪耀、摇动大地、山崩土裂、降下豪雨,泛滥成灾、暴风吹袭、折木拔树、飞砂走石、卷袭而至。可是,无畏的乔答摩,继续住于三昧之中,平静如常,不动声色。天然灾变所能造成的死亡恐怖,对于乔答摩而言,丝毫不起作用。天魔见到利诱威胁,都不能使得乔答摩改变企求成佛的初衷。最后便使出了最恶毒的武器,派遣了他的三个女儿,以美色和情欲来破坏乔答摩的定力,他的三个女儿,名叫渴爱(Trsna)、憎恶(Aroti)、贪欲(Raga),她们的肤色不同,媚态各异,均能极其诱惑之能事。
当这三个魔女出现之际,周围的森林,也呈现出一片美妙的景色,衬托著三个姿色动人,音声柔美,能歌善舞的魔女,她们个个甜言蜜语地向乔答摩挑逗。可是,却被乔答摩的神力,把她们变成了丑妇。在不净观的观照之下,最可爱的美女,也和墓场的腐尸没有什么不同。毕竟,让他战胜了恶魔的种种武器,震撼了魔宫,使得天魔波旬潜形逃走了。
成佛之后的释迦菩萨,即被称为佛陀(Buddha,意为觉悟了的人),又被尊称为世尊、如来、释迦牟尼或释尊(释迦族出身的圣者)等。
佛陀的觉悟,究竟是什么呢?最主要的便是四圣谛和八正道。所谓四圣谛,便是遍及众生界的苦恼,称为「苦谛」;这些苦恼的原因,称为「集谛」;若想解脱这些苦恼,便当断绝苦脑的原因,称为「灭谛」;如何断绝苦恼的原因,则当修行正道,称为「道谛」。正道的内容,共有八项,所以名为八正道。其实,佛陀的证道,即是证实了世间的忧、悲、生、老、病、死、轮回等苦患,以及苦患的因由,灭除苦因的方法;灭除了苦因,便不再接受苦果的生死,不生不死,即是永恒的、极乐的、真实的、绝对清净的涅槃(Nirvana)境界。
鹿野苑初转法轮
成道之后的佛陀,一切的龙(印度的Naga即是蛇形的神)、鸟等动物,都来向他献上供物,他在初七日中,也未离开菩提树下,一边受用他在成道之后所得轻妙无可形容的法乐,一边则在考虑:自己已经证得了难知难解的解脱之真理,这种寂静高深的真理,却唯有贤者能够理解,应该向人宣说吗?一般的众生,只知耽欲、企欲、乐欲。像这样的世间道德之构成的因果之连锁法则的缘起法,对于众生而言,最难理解。众生对于舍弃生的意志,征服烦恼的欲望,走向解脱之道的教法,是不希望聆听的。如若将此教法说了出来,他人不能理解的话,岂不唯生倦怠和对佛起嗔呢?
他的这种考虑,确是世间的实际情况,但也正好是天魔之所喜欢的,所以天魔又来劝请佛陀,既已成佛,应该立即进入无余涅槃,不要化度众生了。可是,佛陀不是逃避世间的人,他是为了救济众生的轮回之苦而走到了成佛之路的人。
因此,便开始了他的教化工作。据佛典中的记载,是应梵天之请,才使佛陀下了向人间宣扬佛法的决心。
请读者不必要求我来肯定或否定佛典之中类此的记载,是事实或寓意。站在宗教信仰的立场,必然信为事实,而且在你信为事实的坚定信仰之中,自身也会体验到若干不可思议的奇迹异象。假如你尚未入信的话,也不妨把它视作形象化或故事化了的寓意,以说明人类的心绪,是在内外的矛盾之下,也有求取统一的要求。魔王代表了人类的丑恶面和烦恼相,梵天代表了人类的善良面和清净相,这两幅众生相,均在佛陀的智慧照明之下,赤裸裸地显现出来。
佛陀在一念之间,下定了宣扬佛法的决心,而那一念便开出了世界史上的一大宗教的文明。他最初教化的对象,便是伴他苦行六年,结果背弃而去的五位侍者,他们的名字是:阿若憍陈如(Ajnata-kaundinya)、跋提(Bhaddiya)、婆波(vappa)、摩诃男(Mahanama)、阿说示(Assaji)。这时候他们五人是在波罗奈斯(Varanasi)城附近的鹿野苑(Mrgadava)。如今该地距离波罗奈斯市之北,从车站走去约十公里处,如叫萨尔奈特(Sarnath),自西元十三世纪之后,经过回教徒及印度教徒的破坏,已面目全非,现在则再受到印度政府把它当作名胜古迹而加以保护。
佛陀到了鹿野苑,向这五人宣说了亲自所证的妙法,他们闻法之后,随即也证得了涅槃境界。当然,他们的福德和智慧,无法和佛陀相比,所以证的是罗汉果(Arhat值得接受供养恭敬的人)而不是佛果。这五位罗汉,初见佛陀前去,仍以不屑的态度相视,可是一看再看之下,已发现佛陀的相貌威仪,高贵之中又充满了慈祥的吸引力,便身不由己地一齐跪拜在佛陀的膝前,接受了佛陀的教法,成了佛陀座下最早的五位比丘(bhiksu破烦恼)弟子。通常把这次说法,称为初转法轮。
法轮(dharma-cakra),可以译作正法之轮。「轮」是一种兵器,也是印度传说之转轮圣王的轮宝。据传说,当转轮圣王出世之时,轮宝自然出现在圣王之前,轮宝引导圣王转向全世界,诸小国王,无不心悦诚服,故能兵不血刃而统一天下,实施轮王的仁政。这是古代印度人向往天下和平的一种理想。释尊取作比喻,以亲自实证的佛法为轮宝,他以法中之王的身分,转动正法之轮,行化天下,益利全世界的一切众生,并且,凡是法轮转动之处,一切的邪恶思想,无不为其摧破。
当佛陀以教法化度了五位比丘之时,便为佛教的主体奠定了最初的基础,此所谓佛教的主体,即是构成佛教的三大要素,总称之为「三宝」:彻悟了宇宙人生之真理的释迦世尊「佛宝」;佛所亲证的成佛之道,是「法宝」;依佛法修行的出家弟子们,是「僧宝」。
这在佛教而言,极其重要,信仰佛教,必须是信仰佛法僧的三宝。信佛而不信法,那是盲目的迷信,无从得到实际的利益;信佛与法而不信僧,那就没有接触佛法的机会,也没有示范性的人格可学习模仿。尤其是在佛陀入灭之后,众生的信佛和学法,必须仰赖僧宝的传授和引导;即使佛陀住世的时代,释尊为了强调僧宝的重要,也说他是佛陀,但他也在僧中。可见,虽是佛陀,也是以僧中一员的立场,与众生接触教化,亦以平等的观念,参加僧中生活。因此,信仰佛教,名为「皈依三宝」。进入佛门之后的人,每天必修的功课,至少要念:「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三遍。这是要求我们,时时不忘自己是三宝的弟子,应当照著三宝的教训,作为待人接物的处世方针。
四、佛陀的教化工作
传道的开始
佛陀初转法轮,是在鹿野苑向五位苦行者,说了解脱法门,允许他们成为弟子,并称「善来比丘」,他们便成了自然得戒的比丘弟子。在此五人之中,以阿若乔陈如的悟性最快,听了佛陀的教法之后,随即证到了阿罗汉果,其他四人,也在不久之间,证了阿罗汉果。
度了五位比丘之后,接著又在波罗奈斯的近郊,开始了佛陀的公开教化。那是由于一位出身高贵的青年,耶舍(yas'a)的从佛入道,他的亲友数十人,也加入了佛教的僧团。满慈子(Purna-maitrayaniputra)、大迦旃延(Mahakatyayana)等人,也于先后舍离外道,进入了佛法。他们在鹿野苑中,度过了第一个雨季的安居生活,也就是在五个月之后,包括几位在家弟子,已达六十人之多。而且,佛教的僧团之中,固然欢迎高等阶级的婆罗门族,同时也欢迎最下级的贱民出家。在听法之时的位次尊卑,是依出家的先后,不依在俗的种族阶级,也不依年岁的老幼。
可是,佛的教法,不限于佛陀来宣说,而是更盼佛的弟子们,将各自所闻所知所见的佛教法门,向广大的人间社会,作普遍和深入的阐扬。故在第一个雨季的安居生活终了,佛陀便对弟子们说:「比丘们!我已脱离了人天的一切束缚;你们也是一样。比丘们!为了许多人们的幸福和利益,去游行吧。不要两个人走在一起。说出你们已闻的胜法,开示清净的生活。若不闻法,就此死灭;若得闻法,虽为悟者,亦入于世。」
因为这些比丘,几乎绝大多数,是婆罗门教的教徒出身,多已有了宗教知识和宗教经验的基础,故在经过佛陀于五个月的时间,予以开导和训示之后,即能负起各别弘扬佛教的使命。
佛陀遣发了弟子们,分别到四方去传道之后,他自己则到了优娄频罗村(Uruvela-senani),化度了拜火的外道优娄频罗迦叶(Uruvela-kassapa),和他的两个弟弟那提迦叶(Nadi-kassapa)伽耶迦叶(Gaya-Kas'yapa),以及他们三人的弟子,共计一千人。
根据佛典记载,释尊出家之后,尚未进入苦行林之前,曾去摩揭陀(Magadha)国,见了频毗娑罗(Bimbisara)王,王愿以一半的国土赠送给释迦太子,劝他不要出家,但被婉拒了,王即提出请求,希望释尊于成道之后,再来度他。因此,为了实践当时的诺言,佛陀于化度三位迦叶之后,便率同他们到了摩揭陀国的国都王舍城(Rajagrha),住于城郊竹林里。由于佛陀化度了当时颇负盛望的三迦叶,没有多久,对于佛陀的赞颂之声,便传遍了整个的王舍城。国王闻悉释尊已经成道,立即赶到竹林之中,听佛陀说法,大为欢喜,并于第二天,邀请佛陀以及一千多位比丘,进入王宫应供。城郊的那片竹林,为迦兰陀(Kalanda)长者所有,也受佛陀的感化,把它奉献出来,王即在此竹林之中,为佛及僧,建造了僧房,这是佛教史上第一所有名的大道场。
舍利弗与目犍连和大迦叶
当时有一位诡辩学派的大修行家删阇那毗罗胝子(Sanjaya)外道,也住于摩揭陀国,有一天,他的大弟子舍利弗(S'ariputra),在王舍城的街上托钵之时,见到了佛教的比丘阿说示,发现了阿说示的仪态,是那样地明朗和愉快,使他呆住了。因而上前探问:「朋友啊!你的相貌如此地明朗轻快,你的面色又是如此的澄澈明净。朋友啊!你是跟谁出家的呢?谁又是你的老师呢?你是遵奉著谁的教理呢?」
阿说示的回答是很诚恳的:「我的老师是佛陀,但因我是初学新参,要我说明佛陀的教理,实在很难。尽其所能,也只能理解到一个精要而已。」
终于应了舍利弗的要求,阿说示即将使他能够如此明朗轻快的佛陀教义,作了扼要的说明:「一切事物的发生皆有其原因,最胜者则教我们,如何地次第减除这事物及其发生的原因。这是伟大的沙门(佛陀)教理。」
舍利弗听了这种「诸法因缘生,诸法因缘灭」的佛法之后,立即悟到了佛法的中心思想,是说一切事物唯从因缘所生,必以因缘而灭。这是他从未听过的宇宙人生的真理,所以立即感到,他已找到了追求已久的东西,仅此两句,已使他非常受用了。因此他对阿说示说:「教理仅是如此的简单,你已因此而进入了没有苦恼的状态。这种状态是多少万世也不易见到的。」
当时在删阇那毗罗胝子外道座下的优秀学者,除了舍利弗,尚有一位摩诃目犍连(Mahamaudgalyayana)。此人由于目连救母的故事,一再地被中国民间用各种方式普遍地流传。因此,在中国民间,已是家谕户晓的传奇的佛教人物。实际上大目犍连是他的姓,名叫拘律陀(Kolita)。他在投师之后的七日之间,便尽得删阇那毗罗胝子的一切学问,虽被提升为教授,领导二百五十人,但仍未能解脱生死之苦趣,所以和同门的舍利弗相约,不论谁先得到善师,均当互相启告。故当舍利弗由阿说示处,得到佛陀所示「诸法无我」的缘生思想之后,便告诉了他。于是和舍利弗各自率领了二百五十人,归投到王舍城外竹林精舍的佛陀座下。历经一个月的修行,即证了阿罗汉果。
后来,舍利弗是佛家弟子中的智慧第一,大目犍连是神通第一,乃是初期佛教教团之中,最最重要,最具代表性的两大弟子。
在佛灭之后,继续领导教团,召集长老会议,整理编集佛陀遗教的大功臣,则为佛陀座下苦行第一的摩诃迦叶(Mahakas'yapa)。此人在未曾遇佛之前,早已出家修行。虽曾结婚十二年,却与妻子相约,共修净行,不好五欲之乐,一旦父母谢世,便剃发出家了。后来在王舍城至那荼村之间的多子塔处(Bahuputraka-caitya),遇到了佛陀,听了佛的开示,这位自负而已受到王舍城的许多人所敬仰的大迦叶,便投入了佛教的僧团,八天之后,即证了阿罗汉果。他一生不用好的衣著,不受美食,少欲知足,常修苦行。
我们在佛经中,常见的所谓「千二百五十人俱,皆是大阿罗汉」的佛教僧团,到了此时,大致已经形成了。
佛陀的还乡
释尊成道之后第五年,应其父王之召,由王舍城回到了他的祖国迦毗罗卫。
佛陀将要回国之先,这个令人惊喜的消息,很快地传遍出来,父王、姨母、妃子,以及佛的儿子罗睺罗等,都在等待著释尊返回王宫。可是,此时的释尊,已是佛陀,已是僧团中的一个成员,所以没有回到王宫,而是和大群的比丘们,一同住在近城的森林里。净饭王便和他的侍从们,来到林中那特地为佛陀建筑的尼拘律(Nigrodharama)园精舍,见了佛陀,同时也见到了佛陀座下的许多比丘,披著极为褴褛的袈裟,剃光了须发,所以颇感不忍,到了第二天朝晨,佛陀依照惯例,外出托钵乞食,向街上的人家,沿门托化。此事又被传到了净饭王的耳中,于是急忙地来找佛陀,他说:「我的孩子啊,你为何要像乞丐那样,向人乞化呢?你实在辱没我了!」
佛陀的回答是:「大王啊!这是我的祖先的遗规呀!」仅是这样的解释,净饭王是不会理解的,因此佛陀又说:「我们出身的王族和士族,如今当然尚未沦落到要做乞丐的地步。」佛陀接著作了一个微笑,又说:「您和您的王族,的确应以荣誉为首。可是,我的祖先,是过去的诸佛,与我的所作是相同的。」
因为此时的释尊,已不是释迦族的太子,乃是一位以救济全体众生为职志的人天导师,不宜再受王族观念的限制,当以教团的规律为依准了。至于托钵的生活方式,乃是印度当时所有各种沙门团的共同形态。因为出家舍家,身无长物,亦无定居之处,仅以遮身及御寒之用的披衣,以及用来托化食物的钵盂随身。目的是摆下了一切的名利物欲,专心于道业的修持。
再说,就在那天,释尊为了会见以前的妃子耶输陀罗,由两位弟子的陪伴之下,到了王宫。耶输陀罗见到披著乞丐衣(袈裟)的释尊,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扑倒在释尊之前,抱住释尊的双膝,呜呜地哭泣。此时的释尊,扶起了耶输陀罗,给予安慰,用亲切的语言,向她宣说了佛陀的教法。那一番话,在她心中,深深地留下了佛陀的慈悲,因此,当他离开佛陀以后,她便替小王子罗睺罗,穿起了华丽的服装,来见释尊。这位少年,受了母亲的指导,见到佛陀,便问:「父王啊!我于何时能成为国王,承袭释迦族的王位呢?请您给我继承吧!」佛陀听了此语,便牵了罗睺罗的手,离开王城,把这少年带到了他和他的弟子们所住的尼拘律园,并且向他说:「你希望继承的东西,那不是永恒的,而且是引发苦恼的东西;这样的继承,我早已不能给你了。但是,我在菩提树下所得的诸宝,可以成为你的东西,那是能让你永远继承的。」因此,便把这位少年王子,交给了舍利弗,成了僧团中最早的沙弥(S'ramaneraka)。
这次释尊回国,在俗情的观点上说,固是省亲性质,但在佛陀的立场而言,乃是用佛法度了释迦族的人。他的父王于闻法之后,即得「法眼净」的初果见道,也就是说,虽未立证阿罗汉果,解脱生死苦患,但已解脱在望,涅槃可期了。宫人也多受了戒法,并且还度了摩诃婆阇波提所生的异母弟难陀(Nanda)等人出家。
因此,在这一共七天的归省期中,感化的显著成果,是使佛教的僧团,增加了许多位由释迦王族来出家的弟子们,其中有名的就是阿那律(Aniruddha)、阿难陀(Ananda)、金毗罗(Kumbhira),以及后来与佛陀争取领导权的提婆达多(Devadatta)等人的追随出家,为王子们理发的贱民优婆离(Upali),亦于此时赶来出家。
后世传称的佛陀座下的十大弟子,除了解空第一的须菩提(Subhuti),似乎出家较晚之外,其他九位如智慧第一的舍利弗、神通第一的目犍连、头陀(苦行)第一的大迦叶、天眼第一的阿那律,说法第一的富楼那(Purnamaitrayaniputra满慈子)、论义第一的迦旃延、持律第一的优婆离、密行第一的罗睺罗,均已出现了。
佛陀的行止
释尊于成道之后,直到入灭为止,大约有四十五年的岁月,每年除了四个月的雨季,和常随的弟子们在某信徒的家里,或在某长者所建赠的精舍、林地、庄园之中,安居度过之外。平均每年有八个月的时间,从事于游化人间的工作。经常由村至村,由城至城,由此国到彼国,在许多弟子的伴同之下,到处宣化佛的教法,往往是用浅近的比喻和生动的民间故事,作为宣扬佛法的方便。
佛陀时代,有名的居所,除了前述王舍城的竹林精舍,尚有舍卫城(Savatthi)附近的祗园精舍,亦名祗树给孤独园(Jetavanaanathapindasyarama)。这地方,在佛教史上的地位,极其重要,佛陀的许多经典的说出,与这两处有关,因为场所广大,便于容纳多数的听众和出家人的住宿,所以在许多佛经的开卷之时,即说明当时佛陀在王舍城的竹林精舍或舍卫城的祗园精舍所说。王舍城是摩竭陀国(Magadha)的首都,舍卫城是拘萨罗(Kosala)国的首都,这两个国家,正是恒河流域印度新文化的中心,比起释迦族的迦毗罗卫,也都是大国和强国。
说起祗园精舍的因缘,非常富有诗意。据说,当佛陀带著来自释迦王族的新弟子们,回到王舍城之后,即有一位当地的富豪,恭请佛陀及其弟子们,到他家里应供吃饭,恰巧于前一天的下午,这位富豪有位亲戚,名叫须达多(Sudatta),特别自舍卫城来访,见到这个富豪的全家上下,都在忙碌非常,一问之下,始知是为准备迎请佛陀应供。当他听到「佛陀」的尊号之时,感到惊喜不已,即说:「佛陀的名字都不容易听到,何况能够见到佛陀并且礼敬佛陀,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因此,等不及第二天天明,须达多便迳自前往佛陀的住处求见,那晚的佛陀,是在塞林(Sitavana)中静坐,那是林葬的墓地,人死之后,弃尸于此,任鸟兽争食的林地。虽在极端的恐怖心理之下,须达多还是鼓足了勇气,走进了阴森的寒林,拜见了佛陀,亲闻了佛法,成了虔诚的在家弟子。因他乃是舍卫城的首富,故请佛陀到西北方的舍卫城去弘法。他在回国的途中,凡是遇到了熟人,就劝他们共同发心,建一座精舍,供养佛陀和佛的比丘弟子。由于他的交游广阔,并且受到许多人的尊敬,颇收一言九鼎之效,一边劝说,一边著手建造精舍的工程。
再说建造精舍的处所,当他回到舍卫城后,看了很多地方,均不理想,唯有祗多(Jeta)太子的私人游园最合适,所以投巨金买下了地皮,另由祗多太子献出园中的树木,故名祗多林(Jetavana)。须达多乐善好施,周济孤独,号为给孤独长者。由两者的功德所成,故称祗树给孤独园。当在祗园精舍的建筑工程进行之际,佛陀首先派了舍利弗前往,负起监督任务。这所精舍占地达八十顷,长一千六百英尺,宽四百五十英尺。约一万九千一百七十坪,建有十六大重阁,六十窟屋,六十四院,窟外的别房住屋千二百处,各别集众打犍锥处百二十所。
由此看来,这是多么雄伟的大寺院了。住于舍卫城的拘萨罗国王波斯匿(Prasenajit)王,当佛陀到了祗园精舍之后,也常喜前往访问听法,成了三宝的拥护者。
从此之后的释迦世尊,便经常往返于东南的王舍城和西北的舍卫城之间,佛教的教化活动,也即以此约六百公里直径的范围为中心。
五、佛陀的根本教义
何谓根本教义
此所谓根本教义,顾名思义,乃是佛教教义的基础或原则。佛陀悟道之前的印度,没有这样的思想,佛教的悟道,便是开发了自有地球的人类历史以来,从未发现过的真理,这个真理,便是说明宇宙人生的存在及其变迁的原理,明乎其中的道理之后,便可循著此一道理的轨迹,走向超脱的境界。
所以,当释迦世尊成道之后,最初说出的教法,即是从其大觉智慧之中流露出来的根本教义。但是,佛陀在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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