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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选择出家——寒岩枯木巅  一点早梅红


寒岩枯木巅    一点早梅红

 

    由于外婆是虔诚的佛教徒,孤僻多思的我便在外婆的枕边听了很多佛教故事、做人理念。

   

    在我十二岁的那一年,外婆带我到宝光寺去进香'刚开放的宝光寺清静、肃穆。由于年小,寺内老和尚给了我很多花生,在进罗汉堂时,由于翻门槛不小心,一下子摔倒在当中的菩萨像前,瞬间我生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仿佛自己是个四处流浪的孩子,现在摔在了久别母亲的脚下。我伏在地上久久不愿起来,任花生散落一地,那感受奇异而突然,至今还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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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有朋友对我说:“没有经历过死去活来、生离死别的爱情,就不懂什么叫生活,那应该是一种遗憾。”我知道她是对我说的,当时我只是淡然回答道:  “一切本来如梦幻泡影,经历过也好,没有经历过也好,实际上我们无法抓住任何东西。”

   

    我不知当时朋友是否听懂。只是两年以后她告诉我,她现在才明白了我的话,因为那位让她柔肠寸断的恋人已离她而去,她也不得不接受现在的生活。

   

    其实很多事不一定要自己亲身去经历,我们到处可以看到世间实相,只是麻木的人忘记了反思“难道这就是真正的生活或者说是正常的生活”。

   

    我们需要在生活中寻找亮点和刺激,如此来体验激情以改变自认为的平庸,我们用夸张的情绪来提醒自己“我的生活过得很有滋味,充满了五彩缤纷”。我们无法忍受平常心带给自己的宁静,我们被误导成“个性人生才是真正的人生”,而所谓的个性却是被五毒所胀满的扭曲心灵,我们认为挣扎的痛苦是生活的点缀,认为没有它们我们何以知道自己在生活。我不知道这是一种自我嘲笑还是一种绝大的讽刺,常常有人却因为要结束这种痛苦而结束自己的生活,请问他如何不以痛苦的生活为满足?

   

    我想,当年的悉达多太子也一定是一位多愁善感、勤于冥思的人。要不,贵为王子、身有娇妻相伴的他就不可能因为看到别人的生老病死而有所触动。宫廷里的莺歌燕舞以及刀光剑影的时局动荡,应该让他的一生充满离愁别恨,这些非凡经历会让现代人羡慕不已,说:“这才是真正的人生。”

   

    然而释迦太子没有去过这样的生活,因为他不愿受生老病死的折磨束缚,也不愿在种种痛苦中挣扎,他离开别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去寻找人生真实的答案,去寻找生命真正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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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善感的人有时难免走入自爱的误区,苏曼殊就留下“无端狂笑无端哭,纵有欢肠已似冰”。我想很多文人会以悲剧结束,也许正是由于他们无法超脱于生活实相的痛苦,而他们的苦也会因为他们的敏感而扩大干百倍。缪塞曾说“最美丽的诗歌是最绝望的诗歌,有些不朽的篇章纯粹是眼泪”。

   

    虽同是善感,而哲人的善感却能让他从生命中解放出来,逆行超脱于生命之外。

   

    我们不断重复的痛苦来源于我们错误的理念,而感觉敏锐的人会比别人体悟更多。回忆起来有时真的也会感谢生命赋予我的敏感与多愁,让自己在平凡中体会到曾经桑海的痛苦。

   

    没有让自己去做文人,是因为我不愿最后落得轻轻地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挥手,作别西天的云彩这样的凄绝。

   

    于是十六岁的我便成了一名虔诚的居士,我沉浸于佛陀的大智慧带给自己的空灵当中,在生活中愿意去保持一份古典、一份深沉,来包容和接受现实中的种种遗憾与冲击。

   

    感悟风卷云涌之后的空灵,感受空灵带给自己的清新与深远,于是自信与从容也从中生起,对自心的满足便体现在了与事无求和与人无争上。独特的个性便在个人气质中展露无遗。

   

    皈依以后我的性格发生了很大改变,那时的我从容、自信而又坚定,记得高中时老师让我们自创一个化学实验,这是一个即兴式的课堂实验,同学们都低下了头,而我却走上讲台,就着有限的材料当着全年级同学的面,成功地完成了实验。老师大为惊讶,因为当时进入的速度似乎还未容人思索就开始动手做了起来。

   

    我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但当时并不是每天让自己钻在书本中,因为已经开始涉猎佛教经典,业余时间便花在了诵经拜佛上。有一次老师让我介绍学习经验,我说:自信和兴趣就足以让人把功课学好。”

   

    天性中的仁慈也借着慧光的照耀活跃起来,夏天在花园里看书的我常常被蚊子咬得满脚是包,当时居然认为布施一点血给蚊子也是理所当然,这一行为连母亲也会嘲笑为虔诚过度。

  

    同学们喜欢和我在一起,因为风趣幽默的我常常让她们开怀大笑,而像男孩子的大气与灵性又很少在我身上产生是是非非。

   

    假日便常常到宝光寺经书房去校对经书,这是一件尽义务的工作,穿插在老居士中的我倒也怡然自得,而为皈依师父洗衣服也便成了一件庄严而神圣的事。我也常去听师父讲经,虽不甚明白却也信心十足。

   

    常见的经典我都看过,还发心拜《法华经》。每天的充实快乐少去了同龄人自寻的烦烦恼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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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转向学佛,与我外婆的往生也不无关系。

 

    十五岁的暑期,我和母亲正在花园乘凉,突然接到舅舅找人带来的信,说外婆要我们立即去。我和母亲匆忙往舅舅家赶,到家后只见外婆靠在床上,已不再说话,用手指着移进蚊帐中的西方三圣像示意我们念佛。就这样四个小时后外婆安然往生。

   

    舅舅告诉我们,下午,一向身体健朗的外婆说她要洗澡,当时家里只有舅舅一人,他希望外婆等到舅母回来以后帮着洗,但外婆坚持马上就洗,并告诉舅舅说她要走了,要我母亲立即回去。当时舅舅并不完全明白意思,只是照着去做了。

   

    洗完澡,外婆上床让舅舅把三圣像移到帐内,自己念佛便不再言语。

   

    母亲他们根据外婆生前早已安排好的临终事宜,让我们不要哭,并吃素。等到第七天请宝光寺师父来装龛时,外婆还一身柔软,七月的天气放了七天居然没有一点异味。火化后的骨灰按照外婆生前的愿望,和面粉做成丸子撒在了河里与鱼结缘。

   

    从那以后母亲便改变了对佛教的态度——我从小表现出对佛教的兴趣,最初母亲是激烈反对的,于是她一旦听到外婆在床上悄悄给我讲佛教故事,便会在帐外咳嗽以提醒外婆,因为母亲是个孝女,她不愿说明了令外婆伤心。

   

    母亲的学佛大大地方便了我对佛教的探求,于是我们常常相伴到寺院,她便成了宝光寺经书房的长年义务护法居士。学佛修行成为退休后母亲最重要的一件事。

   

    随着进出寺院的频繁,与居士接触的增多,我渐渐发现很多学佛人并不懂得真正的佛教,他们的烧香拜佛还停留在原始的迷信状态。我理解的佛教应该是能改变人的价值观念、生活态度、人生方向,而不是只用来作为生活的一种点缀或附庸,让人希望借佛来发大财、做大官。

   

    为了传播正信的佛教,那时我便发心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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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家对我而言是必然的选择,因为在世俗的生活中我已像一只离群的孤雁,掉队于现代人喜欢寻找刺激、追逐新鲜、攀求不枉活一世的乐趣的价值观大潮。

   

    为了追求没有价值的个人福利,投入自己全副精力,历尽苦难,日复一日地忙碌在家庭与工作之中,昨天和今天没有改变,明天与今天完全一样,就像雪地上的一串脚印,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所需要的。

   

    而常人眼中的正常生活”——上班挣钱、养家糊口、寻欢消遣等冗长无味的生活又使我感到无聊和厌倦,难道这就是我的消极遁世?而那些只知向外索取、用满足感官享受来填补贫乏空洞内心的人,所制造的热闹、浮躁、骚动就是积极的人生?

   

    法国作家伏尔泰曾说没有真正的需要,便不会有真正的快乐”。是的,我也曾接踵穿梭于上班的人群,但金钱、名誉、地位等常人眼中值得奋斗的东西在我看来已无光芒可言,我失去了对它们的激情和需要,那么我耗尽一生在人世间去拼搏追求什么呢?我像一只站在荒野中的孤鹤,凄苦孤独地张望:  是否有同行者一同前往湖滨。”

   

    “一个人假如坚守自己的世界,那么这种选择中应当包含敢于吞咽孤独的勇气”,我坚守于自己的世界,也坚守住那句“人究竟为什么而活”?我在生活中寻找答案,而囿于因缘法则的世人是无法回答我的,我希望在名著中找到答案,而得到的却是莎士比亚的“在孤独中生活的,不是神,就是野兽”。

   

    最后我开始接受佛法,也因此使生活一下子亮丽鲜活起来,找到生命的弓,我就是搭在弦上的箭,生活有了方向,有了目标,也就有了动力。应该结束心灵的流浪了,  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就这样吧,我的心,不要被虚幻迷失了方向,去寻找一点一滴瞬间的“真实不虚”,不要依靠任何外在,你就是最有力量的。

 

    我多么喜欢与大自然贴近、相亲的生活,可以闻小草的清香、泥土的芬芳,扯几茎野草随便摆出个图案,绝对艺术。将心托付于蓝天白云而不怕背叛。云淡风轻、神定气闲、安贫乐道的生活会使日子有一种飘逸与充实,人生的价值就沉淀在年轻的生命对生的善待、对死的无惧、对自身宝矿的开发利用等生生不息的追求与奋斗中。

   

    未来的路上有风也有雨,但我心里至少有一片晴空能否穿越生命的湛蓝,主要靠的是自己。于是,寂寞的灵魂发出一声高亢的吼声:“其实,每个人都很孤单,热闹只是表面,没有谁能让你自己更好地掌握生活的意义与方向。该怎么安住?只能请问自己,力量、智慧、能力全在你心中。你佛性本具,不要向外索求,将自己交给自己,听内心最真实的声音与对话,用佛法来实现人性的升华。”

   

    于是,为着那份冥冥之中的召唤,也为着心中的使命,我决然选择了出家,并无怨无悔!

   

    欲问韶华谁与度——冷雪芳草,远山薄雾,伴佛青灯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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